你好w这里是枭
是一个在世界里苟延残喘活的着
却依旧很爱很爱这里的人

『童磨』绝对信徒

☆至极乐教的信徒们

●以对童磨的情感为主线,延伸至琴叶与堕姬的友情

●再次写上了我心爱的磨磨头,是在看了一个meme后有感而发,我感觉最后可能还是略微偏离了主题

●长,请耐心观看

●第一人称

●提前埋雷❗主人公心理是不健康的,如果过程中让你感觉到不适,可以随时退票(文章没有bug的)

●在最后的最后有关于文章的废话

●没问题就祝食用愉快

 

 

 

 

 

 

 

 

 

 

 

 

 

 

 

 

 

 

0.

 

我从来不信神明

我只信你

 

 

 

 

 

 

 

 

 

1.

 

我住的村子遭到了鬼的洗劫,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死了

 

冰冷的雪花盖住了人们弥留着惊恐和绝望的面孔,他们泪水早已经冻成了冰柱,仿若嵌入皮肉,残肢散在皑皑白雪当中,鲜血霎时染红了大地

 

村子里,弥漫着铁锈的味道

 

我一个人躲在老爷家厨房的灶台里面,坐在灰烬堆上,任由伤口淌着血,静静地啃着手里脏兮兮却依旧好吃的硬馒头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顿饭了吧…年幼的我擦了擦脸上流下来的血液想道

 

听着外面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觉得他们活该

 

一个馒头很快就吃完了,困意逐渐卷袭了我的大脑

 

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最后靠着灶台,慢慢闭上了眼睛

 

 

 

 

 

 

 

 

 

2.

 

外面的一切回归了平静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晌午

 

我的身体已经冻到发僵,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裸露在外的皮肤变成了可怕的绛紫色,仿佛坏死了一般,面部肌肉已经完全动不了,嘴唇冻到裂开,其他部分也没好到哪去,之前还淌着血的伤口已经被冻住,身上的所有关节都在隐隐作痛,感觉每呼吸一口都困难的不行

 

要死了么…

 

我僵硬的动了动身子,听着骨头发出的咔啦声,勉强用着不受控制的双手撑住身子,一点一点的从灶台中探出一个头

 

“嘭——”

 

木门被人一下子踹开,我下意识朝那边看去,而蜂拥进入的光使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下一秒一个模糊的身影挡住了我眼前的大半的光,但是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喂小鬼,你在干嘛?”

 

突然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从那个人身后传出来

 

我被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往回退去

 

然而身体已经迟钝的不行,还没来得及躲回去,我就已经被人粗暴的从灶台里拽了出来

 

“出来!”

 

地上的小石头上瞬间留下一片血迹

 

“!这是什么味!”

 

“咚”的一下,我又被扔到了地上,头狠狠的磕在了地板上,我被砸的有些发晕,大脑嗡嗡直响

 

很正常,我现在身上沾满了泥巴和令人作呕的味道——这样鬼就不会发现我了

 

我没有吭声,只是在原地默默地往后缩了缩

 

没有力气动了…嘛…死了也好…反正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我这么想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上野先生!”

 

一道温和而又略显气愤的声音落如我的耳中,然后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面前

 

“你没事吧?”

 

痛觉已经被冻的消失了,即使我知道我现在伤的很严重,但皮肉裂开我也没有什么感觉

 

“别怕,你会没事的,刚才那个人我会让他跟你道歉的。”

 

一双手抚上了我的头,他用他的声音透着担忧

 

“…来我带你回去。”

 

“教祖大人,这个孩子很脏…您还是别…”

 

刚刚那个把我拽出来的人说道

 

教…祖……?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视野里还是模糊一片,依稀可见那人白色的衣裤和黑袍落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有些发愣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温柔的摸着我的头,他不嫌弃我么?他不会觉得我很恶心么?我有些不可置信

 

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我缓缓捏住了那人垂在地上的衣角——他没有甩开我的手

 

“……上野先生,你先去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活着的人,这个孩子就交给我吧。”

 

“……”

 

不可能有人活着…但我没说,我不想让他询问,怕他会厌恶我,然后就会离开

 

那个叫上野的人没有回话,在房间里站了许久才缓缓离开,空旷的厨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咳…咳…”

 

因为吸入了太多的冷空气和灰尘,让我忍不住咳出了声,那双温暖的手顿了一下,片刻后离开了我的头顶,寒气又顺势溜进我的头发,卷走了他刚刚留下的温度

 

我顿时升起一种恐慌感,手指不禁又使了两分力,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我不想松开他的衣服

 

“小家伙,先放开。”

 

那双手将我的手捂住,轻轻扯出了那一片衣角

 

不要…

 

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我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发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别怕。”

 

耳边突然响起他的声音,下一秒我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几乎是下意识的紧绷了身体,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那件黑色的袍子挡住了周围的景色,属于那个人的温度缓缓把我包裹,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明

 

“有我在,不怕。”

 

他特有的声线落在我耳朵里,温柔而稳重,让人感觉到无比心安,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我抬起头看向那人的脸庞,这一次我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是一张宛如神明一般的容貌

 

他有着一头如白橡般无垢的头发,睫毛微微下垂,阴影落在他的鼻尖上,颜色极淡的唇有着相当完美的弧度,一直带着笑意,璀璨着星空的彩色虹膜如同一汪泉水泛着波光,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温柔的涟漪

 

他好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又像是拨开一切云雾和阴暗的阳光,温和又自若,打在我的心底

 

“扑通——扑通——”

 

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了起来

 

“呀呀,怎么哭了?”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指腹抹去了我脸上混着泥水的眼泪,没有一丝不耐,只是温柔的问着

 

“很疼?没事的,跟我回去就好了,我会治好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会流下来

 

明明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

 

可能是他的话语太过温柔,也可能是他的笑容太过明媚

 

手指无意识的攥紧

 

我还记得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袍是那么的温暖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萬世極樂教』的教祖——童磨

 

那一年,我六岁,他十八岁

 

 

 

 

 

 

 

 

 

3.

 

我几乎全身上下都被冻伤了

 

疗伤的过程真的很疼,受伤部位被缝了好多针,每天都要经历消毒和上药,有时身上会起很多的水疱,大夫还用刀割掉了我很多已经黑掉的肉,说它们已经坏掉了

 

在教祖大人第一次探望我的时候,真的让我感觉非常难看,因为我的身上满是大小不同的伤口,再加上关节受到损伤,我连走路都走不利索,全身上下还绑着绷带,只能露出一双眼睛

 

就在我难过的想要逃离的时候,教祖大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是觉得我的造型很是有趣

 

后来他还温柔的摸了我的头,关切的问我伤口还疼不疼,饭菜还吃不吃的惯,丝毫不见嫌弃,这使我也逐渐放下心来,开始慢慢尝试与他对话

 

我疗伤的地方是极乐教深处的处小院,所以教祖大人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我,有时候他过来就会留宿,睡在我的身旁

 

有时我会在夜晚悄悄地看着他的睡颜,或是轻轻拉住他的手指,那时我就会感觉好幸福好幸福,也会感觉很庆幸能留在他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戳我的脸,但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很高兴,他是第一个愿意触碰我的

 

他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杜若,在我康复训练的时候他会笑眯眯的给我加油

 

从来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原本已经失去希望的我仿佛看到了光明,我拼了命的做着康复训练,即使我知道我伤到了骨头,这次不被截肢都已经是万幸,想要恢复正常真的很困难,但我仍旧付出了我全部的精力,就想着要快些恢复

 

终于,老天恩赐,在两个月后我结束了康复训练

 

 

 

 

 

 

 

 

 

4.

 

在我康复没多久后,教祖大人就带我去了极乐教,在那里我见到了上野,他身材魁梧,长相粗犷,看起来像个伐木工,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看我两眼,看起来很凶,也许是后来我怼了他几句,所以他对我也颇为不满

 

我很不喜欢这个叫做上野的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对于他的不满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他一直极力说服教祖大人把我送出教内让我感到些许慌张和恨意

 

但很快的,教祖大人的行动让我瞬间安心下来

 

“上野先生,从今天开始小杜若就会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了呢。”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笑眯眯的说

 

“要好好相处。”

 

“还有。”

 

他顿了顿,笑意更加温柔

 

“麻烦你跟小杜若道个歉吧。”

 

他是这么说的

 

 

上野不可置信的表情至今还映在我的脑中

 

感谢教祖大人的恩赐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下跪

 

即使他在怎么不服,那时也就像一只狗一样趴在我的面前

 

想到教祖大人对我的维护,心中再次泛起涟漪,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我还要更加努力,成为可以和教祖大人相称的人!

 

 

 

 

 

 

 

 

 

5.

 

3月24日 

 

第一次看到教祖大人“引##领”他人走向极乐

 

看到每个人都是那样的毕#恭毕敬,充满##敬畏,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开心

 

这个人就是我所信#奉的

 

“欢迎来到「萬世#極樂」,你有什么困扰么?”

 

他的笑颜##印刻在我脑海

 

 

3月29日

 

教祖大人对我很好

 

像是对待妹妹一样

 

被这样#对待

 

我好高兴

 

 

4月5日 

 

最近来的人有些少,教祖大人好像有些无#聊

 

我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

 

 

4月12日

 

我给教祖大人做了些点心

 

他好像很开心,抱着我#转了个#圈

 

他全部都吃掉了

 

还夸##奖我做的不错

 

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那些死去的老爷们

 

 

6月14日

 

现在每#天我都会给教祖大人#做点心

 

教祖大人的笑容最好看了!

 

 

7月19日

 

他们以为我听不见

 

但是我听到了

 

 

7月20日

 

教祖大人知道了

 

他来安#慰我了

 

他让我不要气##馁,不要在意他人,做好自己就行,要保持像之前那样

 

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温暖,话语##沉稳而柔和

 

我好高兴●我好高兴教祖大人能这么说

 

对啊,我#怎么样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只要教祖大人就#够了

 

我要做到配得上他

 

我一定不会##固负教祖大人的#期望

 

 

8月9日

 

最近我一直侍奉在教祖大人的身边,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只不过那个上#野对我还是抱有很大的##敌意,可能是因为看不上我吧

 

管#他呢,只要能一直在教祖大人身边就好了

 

我希望一直陪着他

 

 

9月24日

 

今天我##偷偷#溜去花街跟玉##绥姐姐学了三味#线

 

我希望弹给他听

 

 

11月6日

 

今天教祖大人突#然问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没回##答#出来

 

因为真的我不知道,我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过#过一个#生日

 

然后教祖大人就跟我说,让我把1月22日当##作生日

 

因为那是我们##相遇的日子

 

太好了!我有生日#了!

 

 

1月23日

 

又#是一个冬天

 

原本已经好的的腿又开始#疼了

 

教祖大人说让我好好休息

 

第一次觉得被关心有点##讨厌

 

我好没用…这么一点#苦都吃不了

 

 

2月13日

 

我的厨艺#精进了!得到夸#奖了!

 

果然努力没有白费

 

 

3月30日

 

教祖大人今天突然#捏了捏我的手臂,对我说我太瘦了

 

这是关心么?

 

好开心…教祖大人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我要多吃一点,长点肉

 

这样教祖大人就会#很喜欢我了吧

 

我希望他能多注意我

 

 

5月7日

 

我已经胖了一圈了,像一个正常孩子了

 

教祖大人看着我不再是只有一层#皮的胳膊,也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很乖

 

嗯,以后我#也要在多吃一点

 

但我不想太胖,太胖了说不定教祖大人就不喜欢我了…

 

 

7月21日

 

教祖大人在今天终于回来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他回来的时候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肤色好像比以前更加的白#皙###,感觉都能用苍白来形容

 

他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是中暑了么?我很担心,脑子里很乱

 

不行,明天我要去看看他

 

 

7月22日

 

教祖大人还是原来那个教祖大人

 

依旧温和无##比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皮肤透明到好像一##戳就破

 

带给他的酸梅汤也只喝了一口

 

也许是看出来了我的担心,教祖大人把我捞进了怀里,轻轻抚摸我的头安慰我说没事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我心中升起一丝##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浑身上下都感到#满足,我也抬起胳膊搂住了他的腰,窝在他怀里

 

我还是#很担心

 

但看着教祖大人愉悦的笑容,我也在想我是不是想多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应该没有…

 

不过我今天突然发现

 

教祖大人有一对很好看的#虎牙呢

 

 

7月23日

 

教祖大人今天突然让我把厨房的人请走

 

我很不解为什么,于是问他是不是以后也不需要我了

 

教祖大人#罕见的沉默了许久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以后还要麻烦杜若。”

 

太好了

 

当时我是怎么想的

 

我很#庆幸教祖大人没有不需要我

 

我还要努力

 

 

7月25日

 

终于!

 

现在每天都由我负责教祖大人的##起居了

 

虽然极乐教内大小事件还是都有上野#管理,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时时刻刻都可以#服侍在教祖大人身边是#何等光荣,能够得到教祖大人的#情#睬

 

我觉得我真的很幸运

 

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小秘密

 

教祖大人他,不愿意早起呢

 

 

8月1日

 

教祖大人不吃东西了

 

除了每天我送他的#糕点他都不吃

 

而且这件事好像只有我知道

 

只有我和大人才知道的事情

 

 

9月19日

 

我看到了,教祖大人悄悄的吐掉了我给他送的点心

 

不喜欢可以说啊,为什么要吐掉

 

我好难过,难过的想哭,以前即使被污##蔑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被教祖大人发现了

 

大脑一片空白

 

我转身就跑走了

 

秋天好冷

 

 

9月20日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教祖大人坐在我床头

 

当时把我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听到教祖大人叫我的名字,就哇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歉,希望可以得到教祖大人的原谅

 

他似是被我搞得有些发愣,原本有些##惆怅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来那般温和

 

教祖大人把我抱起来,温柔的抹掉了我的眼泪,认认真真的跟我道了歉

 

我可以说我被吓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跟我道歉,也不明白明明是我的行为不恰当,却得到了#宽恕和道歉

 

一个晚上的害怕、无助和不可置信在此刻都#烟消云散

 

内心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满,而涌现最多的是安心和幸福

 

教祖大人没有跟我细细讲明缘由,只是告诉我因为某些事情,他不能再进取食物了,所以很##抱歉吐掉了我做的点心

 

这已经足够了

 

只要不是教祖大人嫌#弃我就行

 

他还说这是秘密要保守

 

一定会的,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这是我和教祖的第二个秘密

 

 

10月2日

 

教祖大人最近总是邀请女#信徒去他的隔间里

 

好像还有意#避着我

 

我一共见过三次

 

这不太对,怎么能有其他的女人接近教祖大人呢

 

我不甘心

 

 

10月9日

 

最近越来越多的女人#围着教祖

 

我很生气,但又好像不只是生气

 

这是什么感#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们离开我的教祖大人

 

 

10月24日

 

我曾经见过的那些进过教祖#隔间的女人

 

再也没有出现过

 

上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教祖大人也再没有刻意避着我

 

我能明白教祖大人并不是在享受风##花雪月

 

但我依旧不是很舒服##

 

凭什么那帮女人可以靠近教祖大人?

 

难道我不可以么?

 

 

10月26日

 

我问了

 

教祖大人只是笑了笑,拍拍我的头,说了一#句“安心”

 

 

 

11月16日

 

我依旧嫉妒那些女孩子

 

这种莫名的情绪是因为我信仰着教祖大人的原因么?

 

还是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是特殊的了?

 

 

11月30日

 

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不应该嫉妒她们

 

这是教祖大人的工作啊

 

他是在引领大家走向极乐

 

身为教徒的我应该支持大人而不是嫉妒

 

我…不能这么自私…

 

 

12月19日

 

不行!

 

果然还是受不了!

 

为什么教祖大人总是找好多女人

 

我真的好嫉妒

 

 

12月20日

 

是不一样的

 

 

12月25日

 

我对教祖大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记得了,可能#从一开始就有吧

 

嗯……不管怎么多了

 

总之,以后要更加努力才行!

 

等我把所有人都比下去的时候,我就会让那些女人再也#靠不近教祖大人!

 

 

童磨…童磨……

 

我愿为他倾尽所能

 

 

 

 

 

 

 

 

 

6.

 

“杜若大人…杜若大人…”

 

听到呼唤声,我才恍然回过神,看着手上仍就一笔未动的竹简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愣神愣了很久了,抬手捏了捏眉心,瞥向站在门口的人

 

“…小…小的…”

 

那个奴仆犹犹豫豫的,说话时每一个音都在颤抖,这让我感到无比烦躁

 

“什么事?”我不耐烦的问

 

“…教…教祖大人…唤您过去…”

 

教祖大人!

 

“教祖大人在哪里?”我连忙问道

 

“在…在正殿!”

 

能见到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哪怕现在只是听到了他的名字,我早已经忘记了原本的不耐烦,忙放下手中的毛笔,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拿上刀走了出去,路过那人时就留了一句收拾干净,便头也不回的往正殿的方向走去

 

没错,我现在已经是替代了上野的位置,成功成为了极乐教里除了教祖以外最大的“官”,教里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掌管,教里的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即使是上野再怎么不服也不敢越矩,所以除了休息时间和清点教内物品以外我都可以独霸教祖大人

 

心早已飞了出去,想到自己马上能见到教祖大人,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步子越迈越大,要不是为了暂且保持一下形象,估计我早就跑起来了

 

刚走到正殿,我就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嘶吼和男人的辱骂,一声比一声尖锐,一声比一声难听,像是发了病

 

刚刚愉悦起来的心情又一次跌倒了低谷,我想都没想,冲进了殿内

 

“唰——”

 

纸门拉开,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懒洋洋躺在软垫上的教祖,和一个正拿着刀往他身上刺去的女子,周围的人面露惊恐,尖叫声迭起

 

看到这一幕时,怒火瞬间涌上了我的大脑,顾不得什么淑女,直接拔刀冲过去砍掉了那个女人的手臂,然后一脚踹她肚子上,使她腾空飞起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收回刀,踢开断臂,我看着尖叫着冲过去的男人和倒在地上一脸痛苦、口吐鲜血的女人,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凌迟的方法,我敢发誓如果不是教祖大人在,我一定现在就把这两个人给剁了

 

“小杜若来啦~”

 

身后传来那人笑嘻嘻的声音,如同清凉的泉水,微微抑制住了我心中开始涌现的暴虐之意,我转过身就看到教祖大人那张无忧无虑的笑颜

 

“教祖大人!”

 

我有些生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躲,要是真的受伤了怎么办?我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他勾起来的唇角又不得不咽了回去,在心中默默叹口气

 

“请您有点危机意识啊…”

 

“小杜若不是来了么?”

 

他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瓜

 

“啊——夫人…夫人!!!”

 

还没等我因被信任而感到高兴时,嘶吼声打断了我冒上来的喜悦——这是今天第二次了,我幽幽转过头,看着地上昏过去的女人,轻哼一声道,“活该。”

 

“你们是恶魔!是骗子!!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又害死了我的夫人!!你…你们——”

 

“是阁下夫人先动的杀念。”

 

我不耐烦的打断了男人的话语,看着男人气到发红的眼睛,和狰狞可怖的表情,我上前一步继续道,“所以,她该死。”

 

“至于阁下的女儿,在下不知道阁下想表达什么?”

 

“就是那天!我们带她来这里!!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肯定是你们!!”

 

“呵。”胸腔里嘲讽从口中溢出,我眯了眯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男人,“教祖大人岂能是你污蔑的?”

 

“什么污蔑!他就是个骗子!人贩子!妖怪!哪有人可能长成他这个样子?!他就是个妖怪!你们都不是——”

 

“咚——”

 

“啊————”

 

“你再说一遍?”

 

大殿中可以清楚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躲在角落里,他们都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迫,同样他们的恐惧也全部覆在我身上

 

男人捂住自己的膝盖,像一条虫一样在地上不断的翻滚,他疼的五官错了位,我收回刀鞘走上前扼住他的喉痛,手指的收紧使他整张脸都憋的红紫,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珠子往外凸,他的手用力抓住我的手腕,试图挣扎

 

“教祖大人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人能质疑。”

 

我蓦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那个男人的头狠狠地磕在了地板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说话?”

 

“咚——”

 

男人发出痛苦的嚎叫,仍试图挣扎,我一脚跺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揪住他的头发继续往下砸去

 

“教祖大人是引领大家走向极乐,你能么?”

 

“咚——”

 

头与地板碰撞的声音,血肉与地板碰撞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

 

“大人的长相是天赐的,是神明才会拥有的。”

 

“咚——”

 

“你懂什么?”

 

“咚——”

 

血液炸开,飞溅起来打在我的脸上,刺激写我的神经,想到刚刚这个下贱的男人说的话,怒气直冲脑门

 

“谁都不能侮辱教祖大人!”

 

“咚——”

 

“咔啦——”

 

“杜若。”

 

一只节骨分明的手握住了我正准备继续向下的手腕

 

“够了。”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映着我此时的面容,有些扭曲,我意识到教祖大人看到了,我那么可怕的一面,心脏砰砰砰的跳着,我感到有些懊恼自己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我沉默了一秒,才慢慢送开已经头破血流的男人,应了一句是

 

周围的人看着面容阴森的我早都已经吓得不行,地上已经满是鲜红,却也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敢出声,但没有人知道,我现在心底是多么紧张,多么担心教祖大人会抛弃自己

 

“大人,您叫在下来是有什么事么?”

 

我快速将手上的血迹擦在衣服上,试图转移话题

 

“本来是想让你帮我处理一下他们的事……”

 

教祖大人皱了皱眉,露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最后叹了一口气

 

“他们不值得您悲哀。”我再次上前挡住了地上两人的声音,继续说道,“您先回房间,这里在下会处理好。”

 

“麻烦你了。”他轻声道

 

“能为您作出贡献,是在下的荣耀。”

 

低下的头颅代表着我的尊敬,直到那人离去我才缓缓抬起头,视线划过在场的所有人,手虚扶在刀柄上,轻轻啧了一声

 

“好了…接下来开始工作吧。”

 

 

 

 

 

 

 

 

 

7.

 

“教祖大人,我进来了。”

 

“唰——”金色的莲华纹扇打开,挡住了他嘴角,留下的一双似是悲伤又空无一物的眸子,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宛若神祇,给人一种缥缈的感觉,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他总是这个样子

 

那人视线轻轻一瞥,落在了我身上,瞬间他的眸底划过亮光,打破了那份虚幻,莲华纹扇子微微下移,露出他自然上挑的唇角,他坐直身子,朝我弯了弯眸子

 

“呀,来啦?”

 

“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底有些紧张,但我也缓缓勾起一个微笑,说道,“教祖大人请放心,我已经封口,那些人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杜若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刚走过去,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高大的身形瞬间把我笼罩,身边都是他的味道,那种绵长又清冽的幽香使我心跳再次加快

 

“其实还有一件事。”还没等我多想,眼前蓦然出现了一支做工精致的簪子,上面雕琢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色小花,花瓣绽放开来漂亮极了,花蕊处有一颗暗红色的宝石泛着碎光

 

“是不是很漂亮?”

 

耳边是他呼出来的热气,以及他愉悦的声音,我下意识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听到他说

 

“这是送给杜若的哦~”

 

我瞳孔微缩,心中莫名忐忑,一时间竟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不喜欢?那我也要给你戴上。”

 

见我半天都没有反应,他就自顾自的用簪子开始给我盘起了头发

 

“怎么会不喜欢…”

 

“唉…杜若长大了,”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继续说道,“也漂亮了。”

 

“托您的福。”

 

那人的手指像是一块玉石,细腻而冰冷,我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凉

 

“如果不是您,恐怕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恢复成这个样子。”

 

他的手指轻轻勾下我的面纱,指尖描绘着我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可惜…不能完全恢复好…”

 

“唉…杜若每天忙里忙外的,帮我做了好多事情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困扰,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听起来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累么?”

 

累?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回了一个不累

 

“今天,真的谢谢杜若了。”教祖大人摸了摸我的头,“谢谢你维护我,但是下次别这么冲动。”

 

我轻轻攥住胸口的衣襟,感受到自己有些发热的脸颊和跳动的心脏,太好了…庆幸涌上心头,此时的不安烟消云散,我整个人宛若浸在一池春水当中,每个毛孔都暖洋洋的

 

“只要能让您高兴,杜若什么都可以做。”

 

我轻轻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往他怀里缩了缩,忍不住勾出一抹微笑,即使我知道不切实际

 

“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您心里有杜若的一点点位置就够了,不需要您做些什么。”

 

“欸~小杜若怎么容易就满足?”

 

他在我耳旁笑嘻嘻的开口道

 

“那我要是说我整颗心都是杜若的呢?”

 

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

 

“能听到您这么说,我很高兴。”

 

我轻声道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如玉般温和,却又有说不出的爽朗,他用他那节骨分明的大手像安抚小孩一样胡乱的揉着我的头,而沉浸在他怀抱里的我,傻傻的笑了

 

 

 

 

 

 

 

 

 

8.

 

蓝紫色调的天空中没有云彩,我可以看见一层又一层的星辉,月亮孤零零的挂在正中,散发着柔柔的光芒,为大地撒下银色的光辉,使我周围的一切都看得无比清晰

 

耳边回响着的男人恶狠狠的威胁,让我再次笑出了声,我慢慢走到河边,坐在一棵大树旁,静静地感受着微风轻轻吹起我的面纱,撩起我的头发,一点一点拂走我内心的燥热,这种清凉的触感让我想到了他微凉的指尖,不禁沉醉其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以前的我很害怕夜晚,因为它总能让我感受到孤寂和不安,每次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肮脏的角落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周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我会无望的想着我降生在世界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让我生下来?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去死?

 

也不是我没有尝试过自杀这样的行为,只是太痛苦了,无论是血液一点一点流失还是绳子勒进气管里的窒息感,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自杀失败后的毒打也不想再经历,索性放弃挣扎,继续像以前那样“快乐”的生活下去

 

可是现在我喜欢夜晚,即使有时候它就像现在一样,会让我感受到无限的空虚,但是只要一想到教祖大人,胸口就像要被填满了一样,很开心很幸福

 

“哗——哗——”

 

冰冷的泉水流过我的指尖,夺走温度不带一丝眷恋,但我依旧会觉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

 

看着前方已经开始冒着绿芽的枝条,我笑了笑

 

从见到教祖大人的第一眼起我就找到了生的意义——为教祖大人铲除一切障碍,也是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我就再也收不住手

 

但我并不觉得自己那里做错了,即使双手沾满了鲜血,被世人背叛定罪孽深重,我也会在所不惜

 

 

 

 

 

 

 

 

 

9.

 

“铮——”

 

清脆的弦音在屋中响起,教祖大人穿着一件浴衣半靠在自己的被褥上,领口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遮住眼帘,唇角依旧挂着柔柔的笑意,发丝的水珠划过他的脖颈慢慢往下流去

 

屋内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他身上的幽香愈发清晰,我坐在他面前给琴弦调音,脑中的瞌睡虫是一只都没有了,谁能想象在大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在自己刚刚准备睡的时候突然跑进自己的房间,说想要听三味弦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教祖大人怎么早就回来,还特地把我叫起来…

 

其实这么多年除了祭祀以外我就几乎没给教祖大人弹过,这次是他主动要求的,让我稍稍有些不安,拨弄了一下琴弦

 

“您想听什么样的调子?”

 

“看杜若啦~”

 

“怎么样也说个方向吧…”

 

“嗯…那慢一点的?”

 

慢一点的…我想了想,脑子里闪过很多首曲子,仍就有些摸不准,我有点不好意思再问,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握着拨子的手无意识收紧,我尝试性拨出了第一个音,看着教祖大人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便继续弹了下去

 

随着音调的变化,节奏慢慢变得有些快,我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坏了,忘了后面的节奏是快的——

 

结果还没等我冷静下来,琴弦就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弹错音了

 

“怎么了杜若?”

 

教祖大人歪着脑袋看着我,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

 

“那个…”

 

“难道是紧张啦?”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杜若好可爱。”

 

“……”

 

他的笑声打破了之前给我的那种非常压抑的感觉,使我微微放松下来

 

“过来过来~”

 

他笑着坐起来,结果因为按着了袖子,原本就敞开的领口瞬间滑下了一半

 

“教祖大人!”

 

我连忙冲过去把他的衣服提上系好,顺便打了个死结——三味弦什么的已经被我扔到了地上,后来捡起来的时候我才感觉心疼的要死

 

“啊小杜若脸红了”

 

他的大掌抚上我的脸颊,掌心的冰凉与我脸上炙热的温度形成对比,可偏偏那个人还依旧笑嘻嘻的,完全没有一丁点像我这样的反应

 

“教祖大人……真是的!您好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哎呀哎呀,生气了?”

 

“没有!”

 

“诶~”

 

“您要是再这个样子就真的生气了!”

 

“是嘛是嘛~”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既然这样小杜若先帮我擦个头吧。”

 

“哈?”

 

“因为衣服都湿了嘛~”教祖大人还特地把头发撩了起来,给我看了一眼他湿哒哒的后背

 

“可是…这里没有毛巾啊…”

 

“用小杜若的衣服不就好啦?”

 

什…他的话宛若惊雷劈在我的头顶,用用用用用用用…我的衣服?!!刚刚退下去一点温度的脸再一次烧了起来

 

“教…教祖大人…这不太好吧…?”我的话都快说不利落了

 

“有什么关系?就算是脏衣服我也不会嫌弃的哦。”

 

“怎么可能!”

 

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我跑到旁边放衣服的柜子里开始找了起来,这个期间我一次都没敢抬头,就怕会对上教祖大人那双带着笑意的彩虹色眸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突然要用我的衣服……

 

最后,我拿出了那件我只在祭典时穿的白色里衣

 

教祖大人的头发看上去硬硬的,实际上非常非常的软,又软又多,因为自来卷再加上头发不太听话,总是往外翘,而他现在的头发上面还有水,所以直直的顺下来,比我的头发还长上许多

 

我一边帮教祖大人擦着头发,一边回应着他的问题,同时告知了他上野要回乡的事情,不过这个话题很快就略了过去,我很开心教祖大人并不在意,是啊,就算他以前是教祖大人的“好帮手”,但有了我,他什么都不是

 

也许是因为布料的材料太好,我感觉还没过多久教祖大人的头发就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我用手指轻轻的为教祖大人通开头发,大约梳了几百下,我才停止了动作,做人不能太贪心,但是我不由得有些惋惜

 

“弄好了?”

 

教祖大人轻快的声音响起

 

“嗯,弄好了。”

 

我放下手坐好

 

“嗯嗯,辛苦啦~”

 

他摸了摸我的头

 

“现在可以继续弹三味弦了么?”

 

“?!”

 

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我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从最高处往下落了,折腾了怎么久,天都快要破晓了吧?

 

“还要听?”

 

“嗯哼~”

 

转眼间他就已经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侧躺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好像在说“你快弹吧我听着”——当然在我眼中他的眼睛是亮晶晶的

 

我挫败的低下头,慢悠悠的捡起我可怜的三味弦,最终在教祖大人的应允下,我换一首节奏稍微快的曲子,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我努力的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音乐里面,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换了多少首曲子,到了后面几乎是想到什么就弹什么

 

等我停下来的时候,黎明已经划破了天际,看着自家教祖大人没心没肺的睡在自己的褥席上的样子,已经麻木到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为他盖好了被子,搬出屏风挡住了外屋的窗户,又拉好里屋的门

 

迷迷糊糊拿出另一套被褥钻进去的时候我还在想,阳光照不进来真好…

 

 

 

 

 

 

 

 

 

10.

 

在我二十岁的那个冬天,我的命运,和他的关系,都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夕阳依偎着黄昏,橘红色的纱巾轻轻挂在房檐上,为雪白一片的风景,添上了丝丝温暖

 

我如同往常一样,带着教徒来到正殿,这次是个长相和声音都很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叫棉谷,约莫十五六的样子

 

我能看出她对教祖大人的仰慕,所以我很讨厌她,然而她却不停的凑到我跟前,烦得要命

 

送完她我就去打理极乐教了,回来的时候却被告知要送这个烦人精回家,差点气的跳脚,可教祖大人的命令我不能拒绝,只得忍气吞声

 

是夜里,月牙挂上了天空,昏暗的山路显得更加森寒,我提着灯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棉谷

 

一路上棉谷都拽着我的衣袖,像只苍蝇一样在我后面和我不停的说话,弄得本来就烦的我更加心烦意乱,却又不好发火,我冷着脸一声不吭的往前走着

 

直到我们到了山弯上,我正准备回头让她闭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面容阴沉,眼神里是我并不陌生的嫉妒

 

就在我意识到不妙,准备躲开的时候,她大喊了一声去死,然后狠狠地撞了我一下,直接把我撞下了悬崖,而我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从上面落下

 

数不清的树枝和枝丫划过我的身体和脸颊,有些更是直接戳进了皮肉,待我穿过树叶,等待我的不是平地,而是一块尖锐的大石块——

 

“咔啦——”

 

我清楚的听见了来自我腰椎的声音,剧烈的疼痛瞬间遍布全身,眼泪也随着飙出眼眶,我想要痛呼出声,可因为剧烈的痛感,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猩红的液体喷涌而出,顺着嵌入皮肉的石头滚落到地上,染红了一大片雪,我开始痉挛,从背部延伸到四肢末端,我在地上不断抽搐,而且我能感觉到,我的下肢在“消失”

 

我感到害怕,冰冷的空气使我的呼吸堵塞,雪水侵蚀着我的体温,指尖开始发麻,我尝试着挣扎,可每动一下传来的痛楚无异是锥心刺骨的,想要呼救,嗓子又像被黏住一样,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雪很快在我身上积了薄薄一层,我的意识变得恍惚,我祈祷着,有人发现我

 

很快我的愿望实现了,只是来的——不是人

 

我很清楚原因,是因为我的血,才在这么一小会的时间里,吸引来了这么多的鬼,我知道我的血液与其他人不同,如果不是因为有血液作为引子,我也不可能轻易吸引来那么多鬼,屠掉村庄

 

没想到这么快就惩罚返回到我身上了,但是我不想死,我还没在教祖大人身边待够,还没有杀光那些对他不敬的人,尤其是那个棉谷,我还没有把她的脑袋砍下来,我怎么能死?我不能死!

 

于是我开始挣扎,压制住颤抖的双手拔出掉落在一旁的刀,拼命的挥砍,但这并没有什么用,毕竟我是女人,还受了伤,他们是鬼,能不断修复自我的鬼

 

我的刀被一把扔来,双臂和双腿被它们硬生生的揪下分食着,有些鬼直接趴在我身上,啃食着我的肉体,疼痛已经麻木,比它更甚的是那前所未有的恶心和不适,我拼命挣扎抵抗,可根本没有用

 

血液染红了月亮,猩红的光芒照在地上,映在我眼中,眼泪糊了一脸,我现在大概除了脖颈以上,其他都是白骨了吧

 

在这一刻,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我开始挣扎不动了,开始没有办法反抗,疼痛侵蚀着我,我只能感受着逐渐模糊的意识

 

我再也见不到教祖大人了,我再也不能为教祖大人做事了,我再也不能与他并肩了,怎么办?我不想!我还没有表达过我对他的心意,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泪水掺杂着绝望再度涌出,眼中的画面一点一点变成黑色,撑不住了,我撑不住了…好想跟他道别,说声对不起,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我的尸体

 

我自嘲的笑了笑,任由着自己意识到沉沦,就在它消弭的最后一刻,我依稀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染着鲜血出现在大雪之中……

 

 

 

 

 

 

11.

 

“你醒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现在的处境时,突然有一个人从旁边冲了出来,轻轻的把我抱在怀里

 

那熟悉的清冽的幽香,让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拽住他的衣服,埋在他的胸口,忍不住大哭出声

 

我在一个房间里,准确的来说是极乐教,是教祖大人把我带回来了

 

比起劫后余生的喜悦和重获新生的的喜悦,更多的是重新见到他的喜悦,我是多么的庆幸,庆幸他找到了我,我又是多么的高兴,高兴他没有放弃我

 

只是我现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他一直把我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抚着我

 

昏暗的烛火照亮着房间,发出暖暖的光芒,我哭了好久,久到他胸口的衣服湿了一大片,直到我情绪平复下来,他才拍拍我的头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温和,这让我鼻头有点发酸

 

“对不起教祖大人…”

 

“不要哭了哦。”他笑嘻嘻的推开我,让我摸了摸他湿哒哒的衣服,调笑般的说,“你看,衣服都可以养鱼了。”

 

“教祖大人!”我的脸有些发烫,起身帮他把外套脱了下来,放在一边,抬眸时不经意间瞟到镜子,一时间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是熟悉的五官,只不过面色有些苍白,透着几分病态,原本褐色的瞳眸此时变得一片漆黑,只能分出眼白和大大的黑眼仁,分不出瞳孔和虹膜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我脸上那道划过眼角一直到下颚的伤疤消失了,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脸

 

“现在小杜若没了疤,更好看了~”他凑了过来,坐在我的旁边,同我的面容一起出现在镜子上

 

“教祖大人…”

 

“呐…”

 

突然,教祖大人抓住了我的手,轻轻把我往他那里一带,沉声道

 

“小杜若,早就知道了吧。”

 

这是肯定句

 

我起先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嗯…”

 

“从什么时候?”

 

“………”我回想了一下,“大概十岁的时候…肯定的吧…”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漂亮的彩虹色眸子静静地看着我,像是一个大大的漩涡,深不可见,让我有些发慌

 

“………怎么了…教祖大人?”

 

“你这么勇敢呀。”

 

“因为教祖大人就是我的一切。”

 

我没有丝毫犹豫,坚定的回答着

 

听到这话他的眼眸柔和了下来,松开我的手忍不住哈哈大笑,而笑声,依旧是那么的好听

 

“是嘛是嘛。”他慢慢停下大笑,抬手使劲揉了揉我的头,“肚子饿了没?”

 

“…好像…”我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点了点头,“饿了。”

 

“教祖大人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他笑眯眯地说

 

“人类么?”

 

“嗯。”他并没有考虑刚刚变成鬼的我是否能接受食用人类的这件事,只是自顾自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走出房间,“你睡了一天,也该饿了。”

 

夜风撩起我的头发,但我不觉得冷

 

我那时果然没有看错,是教祖大人杀掉了那些鬼,而他来时身上的血,大概是那只苍蝇的吧

 

我抬头看向他走在前面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让人心安,从他成为鬼的那天起我就发现知道了他的不一样,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鬼

 

而现在

 

我也是了

 

 

 

 

 

 

 

 

 

12.

 

“夫人,夫人…?”

 

“…啊…”我回过神,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起身拉开纸门,看向一旁垂着眸的奴仆,轻声问,“怎么了?”

 

“教祖大人唤您。”

 

“好的,我马上回去。”我朝他笑了笑,“这么晚了,麻烦你来一趟。”

 

“没事,没事…这是小的该做的。”那奴仆恭敬弯了弯腰

 

我便没再多说,不慌不忙的穿好鞋子,动身离开书房

 

从我变成鬼开始,已经过了百年,至于具体数据我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很久很久,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唯独有关于教祖大人的所有

 

极乐教的奴仆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有的老死,有的病死,有的被我杀死,或是被我们吃掉

 

我拥有了血鬼术,用的可以说是非常得心应手了,由我血液构成的黑雾可以任凭我差遣,不会背叛还听话,它可以使我苍白的面容变得红润,变得更像人类,这样会使我办事方便很多

 

我还学会了很深的伪装,我开始像教祖大人一样,待人温和,时刻保持柔和的笑意,让别人不能看出我的真实想法,很多人都说,我们两个是绝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现在是他的夫人,可是我们并没有办过婚礼,也没有正统的成为夫妻,不过我也不在意,反正这辈子他都会是我一个人的了

 

差遣开跟在身后的人,我转身往偏殿走去,打开纸门,扑面而来的便是那诱人的香气

 

“小杜若来啦~”

 

那人半隐在阴影中,虹色眸子里仿佛泛着红光,那一直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唇角此时染着血液,发丝和衣服上都沾着点点猩红,就像是堕落下来的天使,明明那么残忍,眼中却还带着单纯

 

我轻轻带上门,走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我回来了。”

 

说罢,我舔了舔自己染上血的嘴唇

 

“要吃么?”他笑嘻嘻的将一只手臂递到我面前

 

“你先吃。”我提过他身边的一个脑袋,这个脑袋的眼窝处已经被掏空,还在淌着血,面容狰狞,但可以看出是一个女子

 

我用指甲划进那个脑袋的皮肉中,黑雾从我的指尖出来,将上面的皮肉与颅骨分离,待完全分离好了,我便把颅骨从那一块完整的肉里拿了出来,用布擦干上面残余的血液和碎肉,扔掉了我最恶心的毛发,将剩下的肉吃完

 

“待会帮你放到架子上。”

 

“好~”

 

说着他咬了一口手里的手臂,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啊对了,再过几天那位大人会来这边呦。”

 

“知道了。”

 

关于那位鬼舞辻无惨大人,来这边不为别的,为的是我后山上种的那片用人血滋养出来的彼岸花

 

这些年来这位大人都在寻找着所谓青色彼岸花,也许是因为数量优胜,所以这位大人偶尔会光顾一下极乐教,为我和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也保证了我的价值

 

我轻轻笑了笑,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呐教祖大人。”

 

“嗯?”他停下吃的动作看向我

 

“后天晚上,就是祭典喽。”

 

 

 

 

 

 

 

 

 

“老板,来一支苹果糖。”

 

“好嘞!”

 

周围是嘈杂的声音,有小孩子的笑声,有卖东西的人的吆喝,有玩游戏的人胜利的叫喊,也有在一旁吃东西聊天的人,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您的糖!”

 

我回过头,接过递到我面前的苹果糖,朝卖东西的人笑了笑

 

“谢谢。”

 

“不客气!”

 

“走吧。”教祖大人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嗯。”

 

“慢走!”卖东西的人很热情的跟我们挥了挥手

 

 

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出来逛祭典,原因是因为我想纪念我们在一起的年头,他觉得不错,就这样一直过到了现在

 

我和他十指相扣,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就停下来看看,等待着祭典最后的烟花,但比起逛祭典,而我更多是享受当下

 

“好吃么?”他垂下纤长的睫毛,目光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手里的糖

 

“不好吃。”我诚实的摇了摇头,但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的焦糖,“可能小时候想吃过吧?”

 

听闻如此,他低头咬了一大口,嚼了几下后就皱着脸呸呸呸的吐了出来,一个劲的说难吃,逗得我哈哈直笑

 

他还扔掉了我的糖,说不要乱吃东西,小心拉肚子

 

虽然有些煞风景的说,但我并不在意,只是笑着点头,示意我知道了

 

有时候,我会和教祖大人来到人类的生活的地方,像寻常夫妻一样,拉着手一起出来逛逛,普通的时候有,节日的时候也有,不过有的时候,极乐教会在祭典上游街,我就会坐在教祖大人随行的轿子里,弹着三味线

 

“啊,那里有狐狸面具。”他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摊子的东西,拉着我过去

 

“你看。”他拿起那个狐狸面具戴在头上,朝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小孩子

 

这让我稍微愣了一下,心脏碰碰乱跳,但很快我就冷静下来,也笑着拿起一个小猫面具戴在头上

 

“我也有!”

 

和教祖大人在外面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很开心,那种飘飘然的感觉,有时候会感觉有些不真实,但大部分我都会觉得很幸福,即使知道臆想的成分居多

 

“呐杜若,是不是快放烟花了?”他抬头看了看天

 

“可能吧,要不我们去桥上?”

 

“好啊。”

 

桥下是一条小小的溪水,里面还有许多金色的小鱼在无忧无虑的游着,水面上映着周围暖橘色的灯笼,好看极了

 

没过多久,烟花升上了天空

 

“嘭——”

 

蔚蓝的天空中绽开绮丽的花朵,绚烂的光芒照在街上的每一个人脸上,光芒与他们幸福的笑容相互辉映着,我也是

 

我轻轻抓住他的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侧眸看着我,微微一笑,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教祖大人。”

 

“嗯?”

 

“您以后,去哪里都会带着我么?”

 

“当然~”

 

“真的么?”

 

“真的。”

 

“……”

 

“我好爱你。”

 

我说

 

我注视着他如同烟花一样绚烂眸子,那里面似是笑意盈盈,又仿若空无一物,像是有要溢出来的情,却又好像没有

 

“我也一样。”

 

他答

 

 

 

 

 

 

13.

 

他从上陆变成上贰有了些年头,当初我们随手在花街上救的小孩儿,现在已然是成人模样

 

堕姬长成了一个大美人,举手投足间都是妩媚,而她哥哥妓夫太郎,则仍旧是初见时的那副模样

 

他们接受了那位大人亲自给的血液,代替他成为了下一任的上陆,实力也比之前强了很多

 

“哇!你们成长的很好呢!”

 

他拿扇子抵着下巴,一脸惊叹看着那对兄妹

 

其实我并不是很在意他们,只是有一次堕姬口出狂言触碰了我的底线,就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让她哭着找哥哥去了

 

但自那以后,她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来找我,有时候只是悄悄过来骂我一句臭女人然后就跑,有一次还远远的用她头上的梳篦扔了我一下,不过一来二去便也熟了,到后来我就会做点小点心来招待她

 

当然,点心是用人肉做的,因为以前的我一心研究食谱,总想换着花样让他吃掉好吃的,所以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掉

 

时间久了,她也从别扭到不好意思再到拽着妓夫太郎一起,理直气壮的来找我

 

不得不说,堕姬她的性格是真的差,说话不着调,还老下意识的鄙视别人,即使熟了有的时候我也想要捶爆她的头

 

我们有共同话题,关于爱情方面我想我们都有一定的执着,我很高兴这个能和我聊到一起的人并不是喜欢我的他

 

在价值观上,我觉得我们也有一定的相似,却不尽然,堕姬在我看来,就是一个装成熟的小孩子,所以有些方面我并不赞同她

 

虽然我们的交集仅限于此,但有了她的出现,我的人生又多了一项乐趣

 

 

 

 

 

 

14.

 

“谢谢您!谢谢大人!”

 

我朝着那些对他感激涕零的人笑了笑,扶起其中一位女子为她擦了擦眼泪,当然这可不是因为善心,只是单纯看看她几两肉罢了

 

看着这不太新鲜又没什么分量的食物,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年头送上门的食物,质量都不怎么样啊

 

将人送到客房,我有些感叹,现在每天都会有很多很多人来到教里向他哭诉,希望他能引领他们走向极乐,听着那些那人不停的吐露苦水,我还要保持微笑

 

说实话,除了和教祖大人在一起,以及和他一起说出“欢迎来到「萬世極樂」,你有什么困扰么?”这句百年前我一直期待的话,其余的都有些无聊

 

而那些人唯一能让我提起兴致的,就是杀他们的时候,露出的惊恐绝望的表情

 

有闲暇时光,我就会洗洗衣服,整理整理书卷,练练三味弦什么的,练成了曲儿就弹给他听,而他似乎也很爱听

 

“夫人,今天有新的曲子么?”他仰起头来看着我

 

“没有,你现在要听?”我轻轻为他揉捏着肩膀,希望这样对坐了一天的他有放松作用

 

“嗯,要听。”他握住我的手背往前一拉,于是我整个人趴到了他背上,手臂像是环抱着他的脖子一样

 

“好。”我笑了笑,轻吻在他的发顶,驱使着黑雾把不远处的三味弦拿了过来

 

“铮——”

 

拨子划过琴弦发出清脆的声音

 

伴着琴声,我轻轻哼着小调,想到什么旋律就弹出来,偶尔弹岔了音,也丝毫不影响,而他就侧卧在软垫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已经习惯了他在午夜让我弹三味弦给他听,反正夜里鬼也不需要睡觉

 

一如既往的,我们都是这样,只是今天的这场温馨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被教外一阵求助声和敲门声打散

 

“教祖大人。”我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听了一下门口黑雾传给我的信息,转头对他说,“门外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

 

“哦呀?”他眨了眨眼,微微起身道,“有客人来啦。”

 

“要请客人进来么?”

 

“当然啦!”

 

“好呀,一起。”

 

我笑着为他披上了外套,为他戴好了主教冠,先一步他走在前面,往门口的方向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外面下着鹅毛大雪,打开门我们就看到一个满脸泪水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跪坐在地上

 

她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和淤青,小脸上都是红肿的伤口,踩在雪地里的脚丫已经变得红紫,衣服破破烂烂几乎遮不住身体,头发像是蓬草,又脏又乱,此时还落满了雪,但她怀里的孩子却被棉被包的严严实实

 

“…请…请咳咳咳……请收留我们……咳咳…”

 

看到她,记忆深处的某一个画面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使我愣了愣,然后我连忙脱下外套裹住女人,转头看向他

 

“教祖大人——”

 

我一边安抚她,一边接过她手里的孩子

 

“先进去再说吧。”

 

他微微皱着眉,俯身将女人抱了起来,转身往殿内走去

 

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捏了一下,疼得我难受,但面上不好露出什么,我只是低着头,拉开里面的衣服,将孩子裹进去,紧跟着进了殿内

 

除了她被毒打失明的右眼,其余的冻伤和伤口并不是很严重,但是数量多,加上新旧的叠加,处理完就已经昏睡过去,她紧紧抱着她的孩子,眼角挂着泪珠,但唇角却带着微笑

 

看着她和她怀里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还很愤怒肆虐的心情突然平静了下来,有可能是因为她与我突然唤醒的记忆重叠,总之很奇怪

 

处理完这个人,天就要破晓了,我回到卧房,就看见早已消失不见他,安然的睡在褥席上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脱下外套放在一旁,钻进被窝却没有往他身边躺

 

“嗯…”

 

他翻了个身,有意识的把我搂进了怀里蹭了蹭,然后把嘴唇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教祖大人…我身上凉…”

 

他没说话,只是用手揩了一把油

 

“……”

 

我手臂搭上他的腰,赌气的往他颈间一埋

 

到不是气他先睡把我一个人扔在客卧给人包扎,也不是气他揩油,而是气他抱了别的女人

 

越想越气,于是我轻轻撞了撞他的胸口,然后使劲蹭了蹭他

 

“……嗯?”

 

“…没什么。”

 

 

直到下午她才醒过来,醒来之后我为她又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问了问她的情况

 

她说她是逃出来的,从她丈夫家里,她这一身的伤口都是她丈夫殴打出来的,她受不了每天丈夫的毒打和婆婆的辱骂,于是就逃了出来,但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听闻这里可以接纳困苦的人,就过来了

 

我们也互相认识了一下,她叫琴叶,是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女孩

 

至于她的孩子还没有名字,她说她还没有想好

 

很快,在药物的帮助下,她的伤口逐渐恢复,原本面目全非的小脸露出了原本的面貌,尤其那双翠色的眼睛,不及教祖大人那般,却也纯粹透亮,像宝石一样

 

我不得不说,她长得真的很美,跟堕姬的那种具有攻击性的美不一样,她的气质非常的温婉,像是一朵脆弱的花,而长相则是我最讨厌的那种甜美

 

我有些嫉妒她,不是因为容貌

 

从她来,到康复,他从没有过想要吃掉她的意思,反而有把她留下来的意思,对她的态度虽然没我好,却也比对普通教徒的要好

 

我不解他的态度,也有些害怕她会替代我的位置,因为她比我好看,比我细心,比我温柔,比我脾气很好

 

我本该很讨厌她很讨厌她,讨厌到想把她撕碎,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碾成肉泥,想看到她绝望的表情

 

可我没有

 

“杜若小姐。”

 

她抱着孩子站在室外平台上,沐浴在夕阳里,脸上带着讨厌的温软的笑容

 

“怎么了?”我站在阴影里,也朝她露出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容

 

“我想好了,这孩子的名字。”

 

她说话时的表情非常柔和,看着孩子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柔情与爱

 

“伊之助,嘴平伊之助。”

 

她笑着吻了吻伊之助的额头,抬起头来问我怎么样

 

“嗯,很好听的名字。”

 

我看着她怀里的孩子,肉嘟嘟的小脸是满满的胶原蛋白,红扑扑的可爱极了,莲藕一样的手臂在空中挥舞着,与他母亲一样漂亮的翠色眸子看着我,写尽了世间的美好

 

“杜若小姐,您…要不要抱抱他?”

 

我愣了

 

“……啊好。”

 

那个粉玉团子落入我的臂弯,软软的却十分有分量,我抱着他稍稍有些僵硬,我从没有抱过孩子,只是吃过他递过来的手臂

 

“噗…不是这样的,您放松……可以…轻轻拍拍他的背…”

 

她扶着我坐下,我逐渐放松下来,用很轻很轻的力道拍着他的后背,他伸出小手摸着我的脸,摸着摸着就咯咯咯的笑了出来,露出粉粉嫩嫩的牙床

 

“看来他很喜欢您呢。”

 

我弯了弯唇角,静静地看着怀里的粉团子

 

“那个…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么?”

 

“…诶……当然可以。”

 

“真的!哈那太好了!”

 

我们闲聊了一会,气氛十分的融洽,我并不不排斥跟她说话

 

“杜若,你和教祖大人真好啊…”她托腮看着地上的小花,唇角柔柔的笑意让人有一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谢谢。”这句话是真心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要孩子呢?杜若好像挺喜欢小孩的。”

 

“是…身体原因…”

 

我起先有些不好意思,后面更多的是尴尬,本来也是,谁也没听过鬼会怀孕啊,更何况我们从来就没有过

 

“…啊不好意思……我…”

 

“没事的。”

 

她一脸歉意,想了想,凑过来轻轻戳了戳伊之助粉粉的小脸蛋

 

“呐伊之助,以后呀,杜若就是你的干妈了,知道么?等你以后长大了,就要像对待妈妈一样对待杜若……”

 

听着她的话我忍不住笑了,就是不知道该笑她天真还是傻

 

“别了别了…我…”

 

“杜若不喜欢伊之助么?”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有…”

 

“那不就好了。”她把落下来的头发拢到了耳后,“我呀,很喜欢杜若的。”

 

一阵清风拂过,带起了她的黑发,即使和我一同坐在阴影中,明明是那么的脆弱,此时她柔和温软的笑容却像骄阳一样,印在我的眼底

 

她和我不同,和教祖大人也不同,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杜若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她说

 

 

我不是啊…

 

 

 

 

 

 

14.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她抱着孩子,带着嫣然的笑意,唱着拉钩立誓的歌词的画面,在我脑中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如同往常一样,我一边帮着教祖大人处理事情,一边照顾着琴叶和伊之助

 

虽然我有时候依旧会因为教祖大人的好态度而讨厌他们母子,但跟他们更多的还是一种惬意和舒适,这种感觉和跟堕姬待在一起时的感受不一样

 

我慢慢开始不抵触与她交流,也慢慢的接受了她这个朋友,她是第一个除了他以外的,我愿意去亲近的人类

 

对于伊之助,我也慢慢融入了干妈这个角色,每天也会抱抱他,逗逗他,跟着琴叶一起给他做做小衣服,说着等他长大了以后的话

 

那天也不例外

 

到了晚上,我打好招呼,出门去山下的夜市想要买些柔软的布料,一来是给伊之助和琴叶做些过年穿的新衣服,二来是给自己和他做些衣服

 

只是等我回到极乐教门口,就看到她抱着伊之助,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布满着惊恐,在看到我的时候,她一连退了好几步,眼泪从眼眶里滚落

 

“怎么了?”

 

“…你也是么…?”

 

她颤抖的声音让我瞬间明白了过来,我下意识上前几步解释道

 

“琴叶我…”

 

“别碰我!”

 

她一把挥开我的手,翠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我,里面夹带着的情绪,让我头一次对他人有了无措的心情

 

“骗子…都是骗子!!”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手臂死死的抱住伊之助,不愿让我看见他

 

“…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明明这么信任你们……”

 

她现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么狼狈,头发很乱,双脚都是血迹,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眼中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

 

“琴叶你听我说…”

 

我想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告诉她跟她解释,可是她眼神里的害怕和防备让我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

 

“骗子!都是骗子!!”

 

她转身就往山里跑,开始疯狂的奔跑

 

“等等!”

 

看着她跑开的背影,我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

 

就在我犹豫的片刻,有一股力量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留了一句等我就消失不见了

 

“教祖大人!”

 

没有人理我

 

我犹豫再三,最终扔下手里的东西跟了上去

 

作为一个想要保护孩子的母亲,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的奔跑,再加上山路弯弯绕绕,要不是有黑雾帮忙我根本找不到

 

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背上开了一个偌大的口子,在不断的流血,而她怀里的伊之助,早已经消失不见

 

我小跑过去,轻轻的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我的怀里,第一次我会因为人类的死亡而感到无措

 

“杜若还是跟来了呀。”

 

“…对不起教祖大人……”

 

我怕他生气,却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个孩子呢?”

 

他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拿着那把染血的金色莲华纹扇,脸上笑意不减

 

“被她扔下扔下悬崖了。”

 

他拿扇子遮住了嘴,露出一双微弯的虹色眸子

 

“这么小,肯定活不了了……”

 

我低下头,轻轻撩开她散乱的头发,看着她已经有些无神的眼睛和嘴角溢出的鲜血,默了默

 

她身上的味道很香,我想这样诱人的味道,可能会把别的鬼吸引过来,因为这里不算全是他的地盘

 

“教祖大人,能把她给我吃么?”

 

“当然啦~我们小杜若的要求怎么会不答应呢?”

 

他欣然应允了我,面上一副开心的样子,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又补充道

 

“我等你回来。”

 

说完他便哼着不久前我弹给他的小调,头也不回的走了

 

“……琴叶。”

 

她无神的看着前方,呼吸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

 

“呵,教祖大人说的没错,你真是个傻子。”

 

“我们…有这么可怕么?”

 

她的瞳孔开始扩散,慢慢失去了光芒

 

“……对不起。”

 

我道了歉,却也说不出是因为什么,而她到死去也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

 

在山崖上我吃掉了她的尸体,没有留下任何,包括所有的血液和毛发,我把她的衣服收了起来,留下了她用来绑头发的那根浅绿色发带

 

后来我去找了找伊之助的尸体,但是什么也没找到,于是我就跟“琴叶”说他死了

 

极乐教她的屋里还摆着我们做到一半的小衣服,我将那件半成品留了下来,其余的,连同她的衣服一起收了起来

 

“我们的小杜若怎么没活力啦?”

 

突然他出现在我身后,整个人挂在了我的背上

 

“没啊。”

 

他从我手中拿走了那件半成品看了看,笑着问

 

“真的?”

 

“真的啦。”

 

看到他把半成品随手一丢,瘫在自己背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笑

 

“不过是食物而已。”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我觉得挺好啊。”

 

对于某人的不请自来我已经习惯

 

琴叶死了,之前被禁止来串门的堕姬很开心,在琴叶被我吃掉的第三天,就带着自家哥哥来我这里蹭吃蹭喝,还说了一堆风凉话

 

我们俩随意的扯着闲篇,直到我们说到我与琴叶在一个被窝里睡觉聊天时,她莫名其妙的炸了,非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睡,她哥拦都拦不住

 

本来不想理她,结果到了早上就发现自家教祖不在被窝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脑袋

 

说实话第一眼我被吓了一跳,我还以为是琴叶在那里,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堕姬,于是我毫不客气的捶了她一拳

 

对于她把我和他分开这件事,我很生气,但生气归生气,最终我还是同意了和她一起睡,仅限一个晚上

 

她非常满足的直接抱住我的腰,把头靠在我的胸口,完全忘记刚刚被打了,还傻呵呵的笑着

 

我轻轻搂住她,像哄孩子一样摸着她的头,就在我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睁开眼睛出声道

 

“要是我死了,你会难过么?”

 

“…瞎说什么。”

 

“会么?”

 

“我又不难过她死了。”

 

“你就说会不会!”

 

她撅起红唇,有些执拗地看着我

 

“……不会。”

 

她又盯着看了一会,见我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就往我胸里一埋,凶巴巴的语气里又透着丝丝委屈

 

“你这个臭女人…真是讨厌死了!”

 

 

 

到了晚上,她回复了先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我抢吃的,边吃还边吐槽我们教里的教徒不好吃,然后就又和妓夫太郎呛呛了起来

 

他在一旁笑着看戏,我就窝在他的怀里,偶尔接受一口他的投喂

 

看着她张扬肆意的笑容,我以为没事了,就也没把早上发生的事放在心里,可是我那时候有多不放在心上,到后来就有多后悔

 

“上陆兄妹死了哦。”

 

手里缝到一半的衣服突然有些握不住了,我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来我这里吃我东西,交流感情心得,大晚上把自己哥哥感到外间,非要和我睡在一起的那个张扬的女孩就这么死了

 

太阳落下,发出红色的光芒,染红了天际,我直直的看着太阳,那耀眼的一轮让我想到了两张同样明媚的笑容

 

我眼前有些发花,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杜若一定很难过吧。”

 

我的视线被一双手给挡住,紧接着落入了一个温凉的怀抱里

 

我感觉喉咙像是被黏住,非常恶心,恶心到想让我呕吐

 

“教祖大人…”

 

“嗯?”

 

他温柔的拍打着我的后背

 

“如果我死了,你会把我吃掉么?”

 

“当然了!你可是我的夫人,如果你死了,那么我一定会带着你通往极乐的!”

 

“噗——哈哈哈也是呢。”

 

我忍不住笑了,笑自己的幼稚,但那种恶心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厉害

 

余晖缓缓靠近我们的身旁,记忆里那温柔的歌声传入我的耳朵

 

“那我们拉钩好不好?”

 

突然的,我想幼稚一回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15.

 

“夫人!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纪念的第三百年整哦!所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对于他提出庆祝的这个事,虽然他是因为偶然听到有个教徒要庆祝和自家夫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才提出来的,但我依旧觉得很开心,只是没想到他会给我准备礼物

 

“你看!”

 

那是一件用纱罗织成的淡粉色和服,在前身顷和袖袂处秀着大片大片白色的杜若花,腰带上更是有一朵巨大的杜若花,而花瓣里躺着两只模样可爱的鸳鸯

 

“这个是我绣的!”

 

他特别骄傲的指了指在共衿处的一朵突兀的、丑丑的、五颜六色的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小花

 

“教祖大人绣的?”

 

我轻轻摸了摸那朵绣的歪七扭八的小花,忍不住弯了嘴角

 

“很好看。”

 

“是吧!我看杜若每天都穿着深色的衣服,所以就给你搞了个粉色!”

 

他拎起衣服在我身上比了比,笑的眯了眯眼睛

 

“我的杜若真好看!”

 

“谢谢教祖大人!”

 

听着他的赞美,我笑的像个傻子

 

开心或是幸福都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我就像泡在蜜罐里一样,整个人甜到发腻,我觉得可能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词能够准确表达出我此时的心情

 

于是当天早上,我趁我们睡觉的时候,用黑雾悄悄包围了山下好几个村庄的,把里面所有的人都看了一遍,最终找到了一个长得还不错,肉质鲜美的稀血,悄悄的黑雾把她给抓了过来,放进了柴房里

 

干完这一切的我,几乎饿到发昏,但为了制造惊喜,我强压着饥饿感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到了晚上,腹中的饥饿感也少了许多,而他早已经醒来,在一旁撑着脑袋看着我

 

“晚上好啊,教祖大人。”

 

“晚上好~”

 

他轻快的应了我一句,也不管我有没有彻底清醒,就把我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让我坐在镜子前面,很快的为我绾好了头发,然后用一旁的黛粉和胭脂为我上妆

 

看着镜子里漂亮的女人,我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到最后完工的时候,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喜欢么?”

 

“嗯!喜欢!”

 

“我跟厉害吧~”

 

“教祖大人最厉害了!”

 

“哼哼~接下来…把这个戴上。”

 

那是一根有点老的簪子,但是保养的特别好,上面白色的小花绽放着,花心的那颗暗红色的宝石依旧淬着碎光——那是他第一次送给我的

 

他弯下腰,把脸搁在我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

 

“杜若呀,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嗯,特别特别特别的好。”

 

“你还有想戴的发饰么?”

 

我想了想,从饰品盒里拿出了一条浅绿色发带和一个刻有梅花印记的梳篦,他拿着这两样东西犹豫了一下,

 

“这样…会不好看吧?”

 

“…我觉得还可以?”

 

“我不想杜若丑丑的。”

 

“…真的不可以么?”

 

“……”

 

“唉算啦,夫人想戴就戴吧。”

 

说着他就麻利的帮我戴在了头发上,将和服啊,木屐啊,袜子啊什么的往我怀里一塞,自己就溜达溜达的出去了

 

穿好了衣服,我以最快的速度去了趟柴房,将那个稀血女孩子拖了出来,拎在手里回到房间

 

结果刚到房间,他就跟我说那位大人紧急唤他们全部的上弦过去,他可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祭典了

 

“诶……那,教祖大人加油吧!难得穿了新衣服,我自己下去逛逛好了。”

 

“嗷你放心吧!我会很快回来的!一定会和你一起!”

 

“…真的?”

 

“嗯!我会在放烟花之前回来的。”

 

“我会等你的,但是…也不用特别着急。”

 

“啊对了,这个给你。”

 

“稀血…”

 

“嗯,是回礼!有空闲就把她吃了吧。”

 

他眨了眨眼睛,唇角原本的弧度逐渐变大,虹色的眸子里仿佛撒上了星辰,他接过那个女孩,不轻不重的在我唇上啄了一口

 

“等我回来。”

 

“嗯,等你回来。”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等到的却是他的消亡

 

在我意识到不对,匆匆赶回极乐教打开鸣女的纸门时,一切都晚了

 

门口迎接我的不是新的食物,不是他的笑颜,也不是他的怀抱,而是一块块充满毒素的腐肉,以及不远处那被一脚踩碎的头颅

 

脸上的腐肉根本来不及抹掉,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一瞬间我甚至连愤怒都感觉不到

 

“怎么还有一只鬼?!”

 

我听见不远处有一个男孩在叫嚷

 

“看本大爷把你杀了!”

 

“伊之——”

 

“就是你刚刚杀掉了我的教祖大人么?”

 

黑雾形成的巨手将那个男孩紧紧的攥住,捏的他的骨头直作响,另外一边的那个女孩也举着刀向我砍来,但被我一把拍开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后知后觉的涌上了愤怒和恨意,体内的黑雾就像岩浆一样不断的在涌动,在爆发,慢慢的凝聚成了一个一个又一个的尖刺

 

我地上那堆已经腐烂的肉块抱在怀里,一边低头啃食着,一边用身体吸收着

 

骗子…说好的一定会回来呢?

 

怎么可以先比我登上极乐呢?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紫藤花毒开始慢慢腐蚀着我的身体,自愈系统因为饥饿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用处,我也并不在意,任由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崩坏

 

我缓缓转过头,就在将尖刺对准那个男孩的时候,我愣住了,中烧的恨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喉咙里再次传来那种熟悉的黏腻感,我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是你…”

 

“哈?”

 

“为什么是你?”

 

我的手在颤抖,或者说是全身都在颤抖,却不是因为疼痛

 

“你为什么没有死掉…”

 

“你为什么还活着?!”

 

我死死的看着他,我想告诉自己他不是,他不是当初那个孩子

 

可那双纯粹透亮的翠色眸子却直直的照进我的心底,让我溃不成军

 

脸上的灼烧感和腹中的绞痛提醒着我,是他杀掉了教祖大人,我应该杀了他才是

 

可是

 

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明明不想再哭了

 

明明我应该恨他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我觉得挺好啊。”

 

我想到了她的话

 

是啊,要是都死了该多好?

 

我害怕了,一想到当初那个在我怀里仰头看着我,笑的那么天真的孩子我就根本下不去手

 

“…要是当初我们没救你们母子就好了…”

 

“放开我混蛋!你在哪里自说自话什么呢?!”

 

看着他发怒的样子,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却又很快的落了下来

 

“你一点都不像你母亲,伊之助。”

 

我松开了他,连同那个女孩一起

 

我突然累了

 

琴叶死了,堕姬和妓夫太郎死了,他也死了

 

我不想杀了他

 

这种心情,他会原谅我的吧?

 

“伊之助!”

 

那个女孩拿着刀跑了过来,蹲在他的旁边,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挡在他前面

 

“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看着他胸口的那两道偌大的口子,我就知道是教祖大人,只不过他和琴叶不一样,他没有那么易碎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而我跟妈妈那时是好朋友…”

 

“既然你是她的朋友,为什么不救她?!”

 

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头上爆出青筋,对我吼道

 

“因为教祖大人是我的一切,我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东西去改变我的想法。”

 

我淡淡的开口

 

“你这样算是哪门子的朋友!”

 

“算哪门子的朋友?”

 

我慢慢跪坐在地上,看着他防备又愤怒的眼神,以及那个女孩指在我眼前的刀,缓缓笑了

 

“我带她走向了极乐,让她得以永生。”

 

“你个渣滓!”

 

他冲过来揪住了我的衣领,表情已经狰狞的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我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反正是我从来就不是好人。”

 

“你!”

 

“给。”

 

我将头发上那条浅绿色的发带解下来,扯开他的手指,将发带放进他的手里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好好留着吧。”

 

我无视了还余留着愤怒的表情,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软软的,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在极乐教偏殿的第五间房子里,有你妈妈留下的东西,还有你的小衣服,要是想要,就自己去拿吧。”

 

“你要干嘛?!”

 

听着他凶巴巴的语气,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流了出来,我学着琴叶的样子朝他笑了笑,然后撑起软烂的身子轻轻抱了他一下

 

 

“对不起,我的孩子。”

 

 

 

 

 

 

 

 

 

 

00.

 

我死了,貌似下了地狱

 

周围黑漆漆的,而眼前是一条与周围不同的猩红色的路

 

从头被忍给扔到地上,到找到自己的身体,再到漫无目的溜达到这里,已然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出现这么一条路,让我觉得这一定是条黄泉路

 

不过看着这条路,一时间有点不太想往前走,于是我无所事事的回忆了一下生前的事情

 

从出生起,我便拥有着七彩虹眸,以及白橡一般无垢的发色

 

我那迷信的父母将我视为“神之子”,并且认为我一定能够听的到“神的声音”

 

多么可笑,事实上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所谓的“神的声音”,但我还是配合着我那愚蠢的父母的言辞行动,将自己假装自己是真的“神之子”,可以听到“神的声音”

 

后来,我这对愚蠢的父母以“神之子”的噱头来招揽教徒,创立了『萬事極樂教』,并让我来担任教祖

 

刚开始,我还会为那些来找他倾诉的大人而伤脑筋,不能理解一群大人为什么要找一个孩子倾诉痛苦

 

但是,随着倾诉、寻求解脱的教徒越来越多,我也逐渐理解了世道的荒唐可笑,以及人类的脆弱无用,同时也开始觉得前来诉苦的教徒都如同我那对父母一样,十分的愚蠢

 

我逐渐地将“让人类从世界解脱前往极乐”视为了自己的使命,每天帮助那些人,引领他们走向所谓极乐

 

再后来,父亲出轨,母亲刺死了父亲,自己也跟着服毒自尽

 

当时我目睹了一切

 

我天生就没有身为人类的感情,所以看到这样的事情,也只是想着这地方味道很难闻,有谁赶紧来清理一下,而无论是对着教徒还是父母,我都感觉他们想跳梁的小丑,一直做着没有用的事情

 

可作为“神之子”,我必须要表达出相应的怜悯之心,于是,我学会了伪装,以笑面面对他们,看着他们哭的伤心,我也跟着哭一哭

 

多么可笑啊

 

我一直以为这样无趣的生活会伴随我一辈子,直到遇见她

 

有了她的存在,我那宛若一潭死水的人生,仿佛活了起来

 

在我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她回来找我了,我不禁想,我死了,她会不会大哭一场?或者杀了那两个小孩?会不会陪我一起死?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一丝期待,所以我决定等一等她,可我等呀等等呀等,等了好久她都没有来

 

“唉…”

 

在经过了第18250次叹气之后,我终于看到了她的身影

 

“小——”

 

只不过还没等我叫出她的名字,一只木屐突然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脸上,一下就把我砸懵了,维持着起身起到一半的姿势

 

不过,询问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头发有点乱,和服的领口皱巴巴的,眼睛红红的,带着愤怒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站在我面前直直的看着我

 

“教祖大人是混蛋!”

 

这是她第一次骂我

 

我想拉住她的手,却又被她打了一巴掌

 

“说好的一定会回来呢!说好的我死了你就把我吃掉的呢!!怎么…怎么你先死了…还烂成那个样子……你让我怎么吃啊!”

 

说着她还有点想笑,但在哼唧了几声之后,这个只到我胸口的小姑娘哭的更厉害了,还顺手把另一只木屐砸在了我的身上

 

“你说!你怎么就死了!不是说自己很厉害么?!”

 

“……吃错东西了…”

 

“叫你瞎吃!叫你瞎吃!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随便溜达就到这里了…”

 

“你瞎溜达什么!不知道等等我!”

 

我胡乱地抹去她的眼泪,感觉有些无措,这是她第一次跟我发脾气

 

“说好的去哪里都带着我的呢!”

 

“…讨厌死了…嗝…”

 

看着这个已经忘记了仪态、哭的抽抽噎噎的小姑娘,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引来的她的怒视和拳头

 

“别哭了夫人。”

 

我把她拉进怀里紧紧的抱住,心中升起一种得而复失的感觉,暖暖的,让我不想松手

 

不过显然我的小姑娘没有那么快原谅我,又在原地好声好气的道了半天的歉,她才停下了眼泪

 

她跟我说在来的路上她遇见了堕姬和妓夫太郎,本来堕姬邀请她和他们一起走的,但是她拒绝的,也好好的郑重的跟他们道了个别

 

她还遇见了琴叶,跟她说了伊之助还活着的事情,并且得到了琴叶的原谅和道歉,她说她们还是好朋友,而且她也跟琴叶道了个别

 

“走么?”

 

“随便…”

 

“我错了嘛…错了…”

 

“哼…”

 

我拉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上了那条猩红的道路

 

“童磨…”

 

“…啊?”

 

“…以后去哪里都一定要带着我。”

 

“嗯。”

 

“保证!”

 

“……”

 

“你怎么不说话?”

 

“我们拉钩吧。”

 

我看见她呆愣的小表情,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好嘛?”

 

“…啊嗯!”

 

“那…”

 

我拽起她的手,勾起她的小拇指,唱道

 

“拉——钩上——吊

 

 一百年——不许变”

 

 

 

 

 

                                              ——End——

 

 

 

 

 

 

 

 

 

 

 













 

 

文章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在这里有作者想说的话

(注意,这里是作者写文的想法,如果你觉得可能会让你产生不适,请跳到结尾处):

 

实话实说,在文章里的教祖大人事实上并不爱杜若,充其量是喜欢,而且是在最后死掉,杜若来找他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意识到,所谓人类情感他是有的

这么决定的原因是因为我不觉得一个天生没有感情的人,是可以很快获得人类所拥有的全部感情,但当然了,如果以后写乙女,我还是会把他写的很撩嘿嘿

回归正题

在之前,他则多是抱着一种觉得杜若很听话很贴心,能让人感觉心情愉悦的心态对待她的,只是可能会更加亲近一些,有些时候他做的一些举动更多是在模仿别的人

他其实一直保持着“逗猫”的心态对待杜若,从她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随意起的花的名字,再有具体例子就比如在杜若还是人类的时候让她深夜弹三味弦,又比如幼稚的扔掉杜若的糖,或是在她面前抱起琴叶,又或者是毫不留情的杀掉了已经成为她朋友的琴叶

但有些时候,却又不得不说他对杜若充满包容和纵容

 

再说说杜若

她对童磨可谓是一见钟情,打心眼里就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只不过因为童年的经历让她的性格异于常人,再加上没有人的正确指导,她会觉得杀光那些“有危害的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关于“教祖是鬼”这件事她很清楚,却也不惧怕,反而是一直在童磨同样不算特别成熟的时候帮他遮掩,说不成熟是因为败露了自己吃人的事情,而杜若就会用自己的方式——灭口,来保证这件事情不会让所有人知道

在变成鬼之后,她慢慢的变得成熟,学会了伪装,从那种疯狂的追求教祖大人的宠爱,到那种沉淀下来学会接受,学会安于现状

在友情的方面上,她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并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她也会为了琴叶和堕姬的死而难过,从她完全的把琴叶吞噬掉来看就能知道,而她只是不想因为他们而使自己分心,其实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他们,包括对伊之助

那句“对不起,我的孩子”是她的自己心里想说的话,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她代替自己身体里的琴叶而说的

 

日记那里我解释一下,有那么多的#主要是因为想要表现出年幼不会写字的感觉,在上面涂涂改改,但唯独关于“教祖大人”这四个字的写的清楚,这样的感觉

 

杜若花的花语是「幸运」和「幸福」,但是花期很短,带给人一种凄美的感觉


一个关于他们的小片段 


 

 

 

 

 

 

 











 

 

 

想说的大概就这些了,这篇文章从构思到现在发出来,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我也终于写完了

真的很爱磨磨头,所以也花了很多的心血,其中好几次想要放弃,但又很多的亲友和小天使的鼓励让我走了下去,尤其是这两位@嗦粉胶囊 @才不是梼杌啊 给了我超多的帮助

我知道我的文笔还不够成熟,还应该更加努力,并且以后我也会依旧努力,呈现一个更好的自己

 

感谢陪伴我的所有人

也感谢看到最后的所有人

谢谢你们(。-人-。)

希望你们拥有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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